周更,大部分时候周末更

  鲸鱼尾骨  

如何在淤泥中拾起星辰

*涉及cp:莱修/盖雷/希缪 

*点梗来自 @不落筌 劳斯,有点跑题了15551非常抱歉

*严重ooc预警!私设巨多!

*卡修斯卡西露姐弟向


孤独两个字拆开,有孩童,有瓜果,有小犬,有蚊蝇,足以撑起一个盛夏傍晚的巷子口,人情味十足。稚儿擎瓜柳莲下,细犬逐蝶深巷中。人间繁华多笑语,唯我空余两鬓风。孩童水果猫狗飞蝇当然热闹,可都与你无关,这就叫孤独。 

——林语堂 

1. 

布莱克第一次遇到卡修斯的时候是在一个蒸笼一样的夏夜。大概是乌云的缘故,天空压得很低,看不到星星。 

一米七几对小男孩才到他的胸口,眼神迷离,衣衫不整,被一群不学好的社会小青年推推搡搡地拉进他的破照相馆。小小的门厅霎时间就像楼上堆满垃圾的小阁楼,其实还不如那些垃圾,至少他们会知趣地沉默不语,不像这群野鸭此起彼伏叫个不停。哦,不对,应该是醉仙鸭。 

“老板!给我哥几个照张照!” 

布莱克捻熟地点了一支烟,尔后深深地吐出一口浊雾。看杂耍一样看着这几只叫花鸡。小照相馆里的白炽灯发出苍白无力的微光,照得那几个人脏兮兮的衣服愈发寒酸。“我这里只能拍证件照。” 

“拉到!”一个醉汉扯着嗓子破锣似的叫唤。“MD劳资让你看什么就干什么!” 

“今天关门了,诸位请便吧。” 

布莱克也懒得和他们纠缠,气定神闲地把烟压到烟灰缸里,头也不回地就往回走。这群人估计就是附近的无业游民,闲的没事喝了酒精力过剩随便找个地方挑事的。天王老子都敢骂也不过是外强中干。和这群神志不清的蠢人理论到头来损失大的肯定是自己。 

这却点燃了那几个人的火气,一身酒气的小青年骂骂咧咧地一脚踹到柜台上,刚想问候一下面前面目全黑的人的祖宗,话到嘴边就被硬生生塞了回去。 

布莱克一脚踢到那个人的肚子上,踹得那人嘴里五味俱杂,干干地张大了嘴就要呕出来。 

布莱克熟视无睹,揪起他干枯的黄毛,拖死猪一样把人拖到外边。 

门外传来那个颜面扫地的混混头子翻江倒海的呕吐声,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胆汁,熏天的酒气和昨晚消化不良的烤肉糜烂的味道,在夏天燥热黏腻的空气里迅速炸开。 

布莱克视若无物,心平气和地回头问身后几个呆若木鸡的小兔崽子。 

“酒醒了?打算怎么走?” 

 

吵吵嚷嚷的熊孩子们刹时间做鸟兽散。布莱克平心静气地点上一只烟,顺手拿起电话打给路口大排档的老板娘。“喂,缪斯。” 

在一片嘈杂中传来对方怒不可遏的声音。“有事快说!” 

“今天有去你那吃饭的,回来砸了我的店。”布莱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脸不红心不跳。 

“……”缪斯无语。眼见着阿克希亚那边忙得不可开交,她也没时间跟这位ooc破天的人计较。“老样子,来吃饭半价。” 

“好的,谢谢。” 

哦呵呵,还挺有礼貌。 

 

等布莱克收拾完心满意足地回到店里,才发现椅上歪歪斜斜地睡倒着一个人。小屁孩一头蓬乱的米白色短毛,边缘微微泛着一点蓝色。额前一络头发被汗水浸湿,七扭八绕地赖在他额头上,面色潮红,一身酒气。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不良少年的模样,睡姿却出人意料地乖巧,像小时候乖乖等父母回家等到睡着的小孩子。 

他原本也想像之前那样把人扔垃圾一样扔过去,手抬起来最后却只是轻轻拍了几下那人的肩膀。“喂,醒醒。” 

那孩子睡的正香,不仅没识趣地醒过来,反而狗皮膏药似得粘到了布莱克的身上,刺鼻的酒味惹得他直皱眉头。 

啧,该问一下那几个混混他家在哪的。 

但好像,这个人和那群油腻的混混不像是一伙的,看来的时候那个架势又是被灌醉的吧。 

也没看到他带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除了知道他是附近中学的学生...... 

突然瞥见小白毛手里死死攥着几张照片,照片上一个白发双马尾的女孩惊恐万状。秉着“说不定能有什么能把他那跑来的扔回哪去的想法”,布莱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他手里抠出来那几张揉的皱皱巴巴的照片。 

??? 

那是那个女孩的......果照? 

2. 

卡修斯一觉醒来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像散了架,硬邦邦的木板床并不能满足奔波劳苦一天的他对于休憩的需求。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昨天……糟了! 

手里身边都空无一物。 

西露的照片呢?! 

卡修斯鲤鱼打挺似的坐起来,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黎明的柔光透过堆积如山的纸箱包装的缝隙堪堪散落进来,尘土在阳光下摇曳生姿,孤芳自赏般绽放着温柔缱绻的光芒。一切都是风平浪静的样子。 

这是……那? 

卡修斯觉得自己的头脑大概还是混沌不堪的,整个房间里的信息量太大,让他一时无法分析出自己的处境。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那件,沾满了挥之不去的酒味,看起来不像是那几个混混的居所,像是个阁楼…… 

“嘭——”卡修斯四下打量着,浑浑噩噩地走下楼,一不小心就被脚下的杂物绊了个四脚朝天。 

好吧,也的确破败不堪。 

卡修斯正胡思乱想着,一张档案单飘飘悠悠的落到他的眼前。 

布莱克?会是这个人昨天晚上收留了我吗?可我不认识他啊。 

卡西露的照片是被他拿走了吗?如果是,那么他是为了帮我还是什么? 

但愿不是被那几个混混拿走了,但愿他们会遵守约定……卡修斯默默祈祷着。只要不是他们,落到别人手里或者落在路上他应该都好找一点……但愿…… 

年久失修的木楼梯在有人下楼时迫不及待地发出不堪重负的抱怨,显然早早惊动了楼下照相馆办公的那人,果不其然,是档案纸上那个长发的男人。 

布莱克听到身后的响动只是愣了一下,并没有回头。直到卡修斯走到他身边问好时才微微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昨晚发生了什么虽然他喝醉了之后就开始断片,但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您好!我叫卡修斯……昨晚,谢谢您了。 ”卡修斯毕恭毕敬地说,同时暗自松了一口气——看起来,他不知道照片的事。毕竟他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标准的不良少年。要是看到了他就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您需要我帮你什么吗?”以作为回报。 

“嗯。不用。”布莱克漫不经心地道,右手依旧行云流水般敲击着键盘,左手随意地指了指柜台侧方的一个小纸袋子。“你的东西。” 

噫? 

3. 

布莱克当然不敢妄断一面之交的一个人其为人处世如何。但发现身旁突然没了动静,转头才发现那个小男孩羞愤难当原地自闭地缩在墙角里。 

不是?嗯?好吧,有些比较过分的猜测大概可以排除了。 

好像错怪他了……布莱克想。 

“呃……”布莱克正想说些什么挽回一下不尴不尬的气氛,就听到那个叫卡修斯的人委委屈屈地说。 

“那个是我姐姐……” 

在接下来的十多分钟的布莱克才了解了这还真不是什么狗血校园剧的剧情,卡修斯这里也没什么少儿不宜的成分。简而言之,就是他姐姐就是照片上那个女孩,叫卡西露。患有白化症的她一直以来被人欺负就是家常便饭。卡修斯来自一个荒远的小山村,重男轻女的思想比较严重,一直以来只有卡修斯一人保护着卡西露。但自从卡修斯来到这里上高中,就处于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状态——他与这个热闹非凡的大城市格格不入,无论身处何处,都如同一只惹人厌恶又畏畏缩缩的小虫子,独居一隅,瑟缩于阴暗处,羡艳着其他人生活的五光十色…… 

“额,但是……”这也不是你和那些混混鬼混的理由啊。 

似乎是看出布莱克心里的疑惑,卡修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不是,我没想到当时欺负西露的人这么阴魂不散,我当时的确因为她没少打过人,但没想到他们会怀恨在心这么久。”卡修斯的目光霎那间变得凶狠。"他们把西露打了,强迫她脱下自己的衣服拍了她的果照。" 

“后来他们又不知怎么联系上这群混混,昨天他们找到我,非要拉我去和他们喝酒。只有喝醉了,他们才把照片还给我,并且不在网上乱传。” 

“但实际上他们可能不是这样想的。”不然他们也不会来到我这里想洗照片。 

卡修斯幽幽地叹了口气,声音几乎细不可闻。“是啊……”尔后他又想起什么似的,慌里慌张地看了一眼表,有些歉疚地说。“抱歉占用了您这么久的时间,非常感谢您!” 

“没事,我很乐意听。”布莱克下意识地想抽根烟,拿起来担心卡修斯觉得呛又放下了。“照相馆大部分时间都比较冷清。你以后也可以来找我。”毕竟自己昨天对卡修斯作了很不好的猜测,还对隔壁的书店老板吐槽了两句,估计到今天他楼上那个特别直性子的网吧老板都知道街上那个白毛小孩不学好了。 

之后再给雷伊和盖亚解释吧,布莱克有些苦恼地想。 

“嗯嗯谢谢您!”卡修斯毫不知情。他感激地握住布莱克的手。温热的手掌覆盖住布莱克哪怕夏天也稍有凉意的手,把神游天外的那人吓了一跳,他不自觉地想缩回手,又觉得不妥。 

“......嗯,没事。” 

“很高兴跟您聊天!”白毛小孩突然变得活泼,他匆匆扫了一眼表。“但抱歉我先走啦——今天我还有课。” 

“......”布莱克起身刚想要叫住他,卡修斯就已经一溜烟地跑远了,临走还没忘记拿走那几张照片。他灵活地跑过初晨斑驳清浅的树影,绕过步履匆匆的行人,这里的夏季虽然燥热,但在这个时间段用力吸气,还是能感受到空气中清冽的水汽,使人神清气爽。 

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目送着那个雀跃的小孩渐行渐远。 

……今天,是周天。 

4.  

布莱克常常做一个梦。 

他屏息在波澜荡漾的深海中缓缓下沉,看着阳光在海面上折射出靓丽的光影,鱼群从上方游过,就这么一点点下坠,渐渐合上双眼,陷入海底的淤泥,就像没来过这世界一样。 

 

“嘿!布莱克?!”缪斯把手挡到布莱克眼前用力晃了晃。“发什么呆呢?” 

“好不容易咱哥几个都聚在一起吃顿饭你别总从一边傻愣着啊!”盖亚一边胡吃海塞一边含混不清地说。 

“你只是在劝你自己多吃吧。”雷伊莫得感情地像揭开酸奶瓶盖一样揭开残忍的事实。“缪斯你们家的羊肉串太辣了,水已经不够喝了。”他抱怨道。 

“不服憋着。”缪斯顾不得和雷伊说三道四,她对着盖亚拍案而起。“盖亚你都快把我们店吃赔本了!阿克还没来呢!” 

“矣……唔。”布莱克状似无辜地指了指烧烤店门口。“阿克希亚来了啊。” 

门口果真有一女子,亭亭玉立,似玉镯冰雕,一袭薄荷绿的长裙恰到好处的衬出她的高挑身材,摇曳生姿,驱走了夏日的热浪。 

“啊?不可能吧,今天阿克说他们奶茶店今晚要加班的……噫?”缪·大排档一姐·斯原本按着只鸡腿大快朵颐,瞧见了来人却突然乖巧,并且默默地把快要翘到桌子上的二郎腿耷下来,羞涩得像一个不期而遇自己暗恋的人的小女生。 

这一切都被阿克希亚看到眼里,她微微一笑,略显俏皮地歪歪头,解释道。“今天有同事和我换班了,所以我也来和你们聚一聚。”她忽然转头拉过来身后一个亦步亦趋的男孩子。“哦,对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去我们那打工的——卡修斯。我电动车坏了,就让他顺路把我送过来了。” 

卡修斯刚刚只顾着气喘吁吁地跑了,等晕头转向地跑进来才缓过心神。这才意识到自己成了别人聚会上的不速之客,“呃呃……大家好。”他拘谨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环视一周并迅速避开布莱克的视线。他无所适从地踮踮脚,打算离开。 

缪斯向来是一个自来熟的主,反正自己的淑女形象刚刚也在女朋友面前败坏干净了,姑且就放飞自我,翘着二郎腿举着酒瓶子有些过分热情地吆喝。“来都来了一起喝两杯吧!反正都是这条街上的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瞥了一眼看起来正在自顾自地喝酒的布莱克,想起了上次的乌龙事件,强忍笑意拽了拽他胳膊。“嗨,喝醉了没?有没有觉得这个人眼熟?” 

布莱克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嗯。” 

继续划水。 

“嗯个大头鬼!”缪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明明已经从邪灵那个贩毒组织摆脱出来了,却反而更是对什么都是一副漫不经心地样子。就好像只有一口气从这里吊着,哪天弄不好就一命呜呼。 

布莱克微微侧过身去多开缪斯的如来神掌,波澜不惊的眸子定定地盯着手足无措的卡修斯。“没事就别和社会上的人掺和。” 

顿了顿又道。“我也吸过毒。” 

?不是?缪斯举着啤酒瓶在风中凌乱,阿克希亚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这画风不对? 

“……”雷伊倒水的手一抖,差点把水倒到原地升天的盖亚头上。 

对面那人却好像自动忽略了他后半句话。“额……我只是去阿克姐他们店里打暑期工啦,没事的。”他尴尬地解释道。 

“我说我,我不是什么好人。” 

“喂!黑衣怪你发什么神经?”盖亚故作镇定地拿起烤串。“话说你们再不吃我就吃没了啊!” 

“盖亚你绅士点。”雷伊无奈地说。 

气氛迅速热络起来,卡修斯也被拖入其中,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刚刚到小插曲。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盖亚和缪斯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雷伊忙不迭地对付着两个醉汉,阿克西亚半开玩笑地搂住缪斯,见布莱克放下酒杯,会心地冲他点了点头,指了指门店的后门。布莱克向啜饮着果汁的卡修斯使了个眼色,同他一道走到门口,隐入嘈杂的人群。 

5. 

老街不大,但地处交通要道,人员流通复杂。大排档,洗剪吹,小食名吃,小纪念品,自家织的小鞋小袜……干什么的都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晚上暑气下去了不少,老街上劳碌多时的人们就都在这附近遛弯。哥们几个大多喜欢凑在大排档里一块喝啤酒,上了桌子对瓶吹,天南海北无所不谈,甭管自己是不是喝的找不着北,在昏黄的路灯下个个脸上都泛着红光;要么就聚在烧烤摊那儿,要几串烧烤,就着出炉有些时候的烧饼,说着家长里短,招呼着邻里亲朋。你一言我一语的唠着便都慢慢熟稔起来。老街各种边边角角也都不少,七扭八绕地蜗行在旧居民楼下,有些就成了半大的小子们打架的风水宝地,一群小混混窝在那里,看谁都是一副挑衅的模样。 

晚风拂过布莱克的长发,在他张扬的外貌上平添上几分苍凉。 

他正欲开口询问卡修斯,那个小鬼到时先发话了—— 

“很抱歉大概给您和您的朋友增添了很多麻烦,我,我一会会付自己的那一部分钱的……”他嗫嚅着说,慌里慌张地左顾右盼,显得有些六神无主。 

“你在看什么?” 

“嗯?”卡修斯有些困惑地歪歪头。 

“你在找你跟着阿克西亚来之前尾随你的那群小混混是吧。” 

小孩没有说话,直愣愣地盯着他。 

“阿克西亚和我比较熟,你又是她邻居,所以我多少对你有所耳闻——你不是阿克西亚的同事,只是阿克西亚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你,带你远离了他们,为了以防万一就顺便把你带到这边来了。别那样看我,骑电动车过来不可能出这一身汗的,而且阿克希亚上衣套的工作服,你要是和她一起来的怎么可能有空回家换衣服。” 

天黑下来了,四周的路灯还没亮。布莱克仍复往日的沉默。鸦雀无声。 

卡修斯的视线有些朦胧,“咔嚓”一声后他看到对面两起了一个微弱的光点。一股在闹吧里日夜萦绕的烟味顺着微风飘了过来。 

“现在,告诉我你这样做的理由。”黑暗里,那个人这样对他说。 

6. 

那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呢? 

像是呼兰河的玫瑰,美丽而单纯,却也会毫无顾忌地刺伤每一个爱她的人,最后随着时光枯萎。那里有霓虹万盏下看不到的漫天细碎的星光。天上的街市,牵起孩童天马行空的幻想,游子近乡情更怯的千转愁肠。 

卡修斯的童年,被挤进了门缝。 

无论他走到天涯还是海角,总有一部分灵魂在那里被挤得刺痛,而后是麻木和木胀的感觉。门缝里有家暴成性的父亲、唯唯诺诺的母亲。门缝外是他,姐姐和乡里亲戚。 

卡西露就是门缝里的核桃。 

他们都说,女孩不用念那么多书,读完初中就跟着老乡外出打工,养家糊口,介绍个好点的男人嫁了,生几个孩子,才算是幸福美满,谁不是这么过的,要什么学历什么生活。何况卡西露又是个有病的人,要是能有与别人类似的生活,便是老天爷开恩。 

可卡西露真的不愿意就这样过一辈子卑躬屈膝的妇女。在花样年华却挺着大肚子,倚靠在村口的墙上,和那些人粗鲁地大声嚷嚷着家长里短。她想考上大学,彻底摆脱这个糟糕透顶的环境,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 

小时候的卡修斯也不懂事,大人说什么,他就鹦鹉学舌。他看不到妈妈眼里的悲哀和姐姐眼里的复杂心绪。她们都是多么温柔的人儿啊,妈妈会用伤痕累累的手轻轻掩住他和姐姐的耳朵,柔声告诉他们今天晚上出去好好玩玩——西露虚岁15岁的时候还没有离开过村庄,而10岁的卡修斯和父母已经去过“大城市”了。 

他仍记得那日星空之下,是无尽的彷徨。姐姐拽着他跑了好远好远,直到星星渐渐隐去。小时候的他甚至一直以为姐姐的病会传染,她抓着他的手跑的时候他一直别扭地泥鳅一样的捣腾着。他越挣扎,姐姐就抓得越紧,初夏的夜晚天气不算太热,但她却大汗淋漓。 

卡修斯明白姐姐为什么要跑,在离开家的时候,他们听到爸爸在屋里粗暴地嘶吼,夹杂着辱骂和殴打。 

“女人活着就是为了传宗接代!” 

“小女孩不老实点找个婆家干什么?” 

天渐渐变成了白色,像姐姐病态的白色还带着红疹的面庞。 

等他们畏畏缩缩地回到家的时候,却发现家里一片死寂。邻居家的公鸡不知疲惫地打着鸣,远处还有几声狗吠。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了压抑。 

爸爸在屋里,闷声不响地抽着烟。 

家门口的锄头铲子不见了,大概是妈妈下地干活去了。 

卡西露带着卡修斯走到房间里,掩住他的房门,微笑着告诉他无论如何都不要出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 

 

高中卡修斯是从老街附近上的。 

卡修斯注意到,每每姐姐来送他上学,那个黄毛的目光始终凝固在那个姐姐身上,目光中的含义让他捉摸不透——像是一只饿狼,心满意足地看着一只即将沦为午餐的猎物,肆无忌惮,令人作呕。 

后来他才知道,这个不三不四的恶棍居然是自己的远房亲戚。在老街尾开了个馆子,有点小钱以后人就狂的不得了,本色毕露。 

他跟爸爸说他与姐姐有一面之缘,喜欢卡西露这类的,想亲上加亲。 

爸爸一声不吭。似乎是默认了。 

在他们的眼里,有遗传病的卡西露就是一个“赔钱货”“扫把星”。早点出手还不至于赔掉腚。 

妈妈已经去世了,在一个梅雨季节的清晨被人发现溺死于田边不到一米深的水塘。 

许是自杀,也可能只是干活的时候犯病昏在了水塘里。但她真的太累了。 

而三番五次阻拦下卡西露婚事的“老不死的”爷爷中风截瘫多年。此时他正无知无觉般在房间一角呆坐着,与另一角的卡西露相望。 

卡修斯看着卡西露的拳头不断地攥紧、放松。 

 

听到结果后,那拳头还是颓然垂下。她咬紧了嘴唇,微不可察地摇摇头。 


“后来我就努力学习、赚钱。什么活都干,发传单,零时工,之前还有在酒吧里陪酒。”卡修斯的声音越来越低。“那个老男人缺的不就是钱吗?我也赚钱给他不就行了吗?” 

哪怕一天下来自己已经筋疲力尽,他还要爬到老城的最高处,对着镜头笑得灿烂。背后,是新城区的金碧辉煌。 

他想要告诉那个人,他可以不用他的钱过得很好,他很快就可以给他养老。所以没必要再把卡西露“卖掉”了。 

但他显然低估了人的贪欲。他爸赌钱欠了一屁股债,急需大把大把的钱废纸一样往无底洞里填。 

 

一周前,他的父亲和卡西露的亲家见面了。 

卡修斯匆匆忙忙赶回家时,家里的彩灯熠熠,传出嘈杂的声音。饭已然吃了大半,酒桌上的几个男人喝着酩酊大醉,摇头晃脑着赌天赌地。卡西露端坐在一旁,作为订婚宴的主角之一却仿佛置身事外。见他来了,勾勾手指叫他进里屋。 

在大型家庭宴会上女人们是不能上主桌的。 

里屋里开着电热炉。爷爷窝在炉子旁,木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昏黄的眼里看不到一丝生机,他难得的没有傻笑。 

“他们快吃没了,我再给你做点。”卡西露小声说,露出小时候和他捉迷藏时的笑容。 

卡西露很快端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菜丸子。香菜卧在白色的丸子上,清亮的汤里飘着榨菜碎,汤色清亮。只有一碗。她满足地看着他一口口吃下去,仿佛时光又回到了从前。 

“卡修斯。”犹豫半晌,卡西露还是决意打破这脆弱的美好。 

“嗯?”饿了一晚上,此时卡修斯忙不迭地吃着。但还是觉得卡西露的语气有些不对。她一般,都叫自己小卡的。“怎么了姐?” 

“你以后……不要再回来了。”卡西露的嘴唇翕动着,说。 

“啊?为什么?”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门外的人大都已醉的东倒西歪,卡西露这才突然歇斯底里地吼出声来。“哪有这么多为什么!遭受不公的时候有人解释为什么吗?!他们因为我是个女孩想让我死的时候有告诉我为什么吗?” 

“没有为什么,只是——”卡西露低垂下眼眸,粉红色的眼眸恶狠狠地盯着卡修斯。 

“我,想让你死。” 

“明白吗?” 

…… 

 

一个迟暮的老人,和一个白发的不良少年坐在一个房间里。 

丸子已经凉了,薄薄的一层油渍浮在水面,黯淡无光。 

 

第二天天还未亮卡修斯就走了,他还要赶着去上早读。还有半年多就高考,他的时间耽误不得。与他送行的,只有草丛里的蟋蟀和树梢头的蝉。 

卡西露不知道为什么铁了心不理会他。丢了句“你滚”就转身离开,似乎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哏了哏,却又回过头来,道—— 

“把头发染回来。”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我也已经是个“外人”了。 

而后,她径直走进房门。 

 

蝉鸣空桑林,八月萧关道。 

8. 

“我爸敲诈一样要那黄毛大笔大笔的礼金,黄毛还想从我爸那捞钱呢。所以就想用那些果照让我姐身败名裂。”卡修斯一字一顿地在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因为别人的破鞋就没价值了。” 

蒸腾的水雾和着香气,氤氲在盛夏闷热的空气里。 

说了半天,小男孩似乎有点累了。捧着布莱克买回来的蓝莓砂冰一声不吭地和他在人群里挤来挤去。 

温软的灯火与皎洁的月光交织在一起,撒在卡修斯的脸上,布莱克这才第一次仔细端详他。眼睛很大,睫毛长得不像男孩,在路灯下闪着点点银光,好似一头温和的小兔。 

他感觉自己又好多话要说,话到嘴边却是欲言又止。他无法轻描淡写地落下一句“会好的”  ,也做不到在一个见过几次面的人面前敞开心扉。 

他想起了多年以前的自己,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在父母离世后几乎成了疯子。他蜗居在贫民窟里,跟各种各样的地痞流氓打交道,去无执照的黑店里打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染上了毒瘾。很快就没钱了,一个贩毒团伙看他聪明年龄还小,干什么事情不容易被怀疑,就让他帮忙周旋。他上学的时候成绩很好的,原本他会有一个更理想的未来的……但等他历尽千辛万苦终于举报了那个贩毒团伙,被解救后从戒毒所里出来时人已非,物亦逝。 

究其一生,他都将背负着罪的十字架,带着世人闲言碎语的镣铐,一步一步走向无人知晓的死亡。我的存在早已失去意义…… 

他曾亲眼看到一个人突然毒瘾发作,像垂死的鸡一样扑棱,抽搐,最后伸直了腿。所有人围在路边冷眼旁观。他的旁边,只有一只硕大的死老鼠。僵直着腿,几乎鼓出眼眶的混浊的双眼里甚至倒映不出天空。 

或许,在旁人眼里,已经不存在了吧…… 

所以,我不会让我的悲剧在别人身上重演了。 

 

意识到气氛沉闷的卡修斯原本想说点什么,偷偷瞄一眼却看到那个人阴沉的脸色,便知趣的咬着吸管,拨弄着融化了大半的冰砂。 

不会是……来之前他说漏嘴吸毒的事情不高兴吧?可我那天看见他阁楼上的档案纸就知道了啊,当时他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吗? 

还是我说的有什么问题? 

呜呜,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还是因为我买砂冰没付钱…… 

“别咬吸管。”布莱克几乎是下意识地说了这么一句,也打断了某人不靠谱的胡思乱想。 

“啊?哦。” 

有了第一句话,接下来的聊天就变得容易了。 

二人一路说说笑笑,不知不觉间,两人就走回了缪斯的大排档。夜色已深,雷伊和盖亚看样子已经回去了,也没看到缪斯,阿克希亚站在一旁,见了他们微微点了点头。大排档仍旧有不少人喝酒吃饭。猜酒划拳的声音此起彼伏,一醉方休。几个人蹲在墙角抽着烟,烟雾缭绕中什么都不甚分明。 

布莱克拍了拍神游天外的小白毛的脑袋,淡淡地说道。“走了。” 

“嗯嗯。”吐露心事后的卡修斯似乎变得活跃了不少。“不要拍我的脑袋啦!会长不高的!” 

毕竟还是年少,什么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 

一米七几的男孩在他这个年纪确实算不上多高,他气鼓鼓地跳着脚,加上呆毛这才勉勉强强与布莱克平齐。布莱克突然觉得心情大好,他骑上自己的摩托车,拍拍后座问:“上来吗?我送你回家。” 

看卡修斯一脸迟疑,布莱克无奈。“我又不吃了你。” 

趁其不备,他一把拉过卡修斯的袖子,凑到他的耳朵边低声说。“看到蹲缪斯店门口那几个人了吗?你的麻烦还没结束吧。” 

 

夜深了,马路上看不见几个人。深夜买醉的人东倒西歪地在路上晃悠着。醉骂的声音传出去很远,回荡到空无一人的危房上发出一阵隐约的回响。布莱克捻下油门,引擎一阵轰鸣,时速逐渐抬升到120,将嘈杂和烟火掠过。 

第一次坐摩托车的卡修斯下意识地搂他的腰,“喂!你慢点——” 

他听到布莱克闷闷的笑声,有点恼火,却又不敢撒手。好不容易抽出来一只手就去猛拍布莱克的头盔。 “嗨!你知道我家在哪吗?!” 

布莱克不得不降低速度,侧身躲过卡修斯的爪子。顺带回头瞥了一眼紧张的要死的某人。 

“你忘了我问过阿克希亚了?” 

卡修斯这才如梦初醒。“啊——阿克姐这个骗子!” 

空气中掉落了不知是谁的一串串的笑声。 

9. 

老街上常聚的几个人年龄也都不算大,一来二去,很快就熟悉了起来。 

卡修斯这才发现,原来这几个人…… 

都是奇葩。 

雷伊和盖亚在来老街之前就是一对了。据说盖亚当年上学的时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不良青年。染了一头雪亮的白头发(虽然他再三强调是奶奶灰,但很明显是白色的。),额前红色挑染如血,在当地不上不下的那所中学大杀四方,无人敢惹。人称“盖爷”。最怕的却是当年中考失利落到这里的学生会主席,每次见了他才乖乖就范,但偶尔也会调侃那温文儒雅的主席两句,弄得那人面红耳赤,赶紧打发他走人。 

后来在毕业那天张狂的男孩唯一一次屈膝下跪,给了雷伊一个轰动全校的表白。毕竟都是叱咤风云多年的人物,虽然是私下表白的,不久还是人尽皆知。虽说二人都是无父无母,但在雷伊找工作时却给他带来了很多困扰。不得已才在这中学附近开了一家书店,暂时安顿下来。盖亚也一路跟过来,在书店楼上开了家网吧。美其名曰是为了保护雷伊不受欺负。 

“盖亚,谋财;雷伊,害命。”缪斯和阿克希亚一边组队吃鸡一边评价。她嫌盖亚他们那的鼠标垫太难用,就从雷伊店里抽了一本前年的五三垫在鼠标地下。 

虽说……更难用了。 

 

话说上回书说到,布莱克以前被迫加入过一个贩毒团伙。许久以后,某日布莱克与缪斯攀谈起来的时候才了解到—— 

缪斯原来在的天蛇家族,以前就干过贩毒的勾当。 

“问我?”缪斯优雅地晃着酒杯,举手投足之间尽是贵族般的典雅高贵。“我以前就看不惯那几个人,去外地上了高中就没再回去过,是阿克希亚接济的我——阿克她人很好的。” 

“后来他们黑底被查出来的时候和我也没关系——就是找工作有点费事就是了。我上了高中也学不进去,后来干脆到这开了个大排档,认识布莱克和他们几个以后也不过是他们来吃饭的时给便宜点……” 

“也就这样吧。岁月静好,不是吗?” 

“缪斯你杯子里是奶茶……”阿克无可奈何地拿着这个月账单走过来。 

“雨女无瓜!”(超凶。) 

 

至于卡修斯? 

某位可爱的小同学看着两位刚认识的时候优雅温婉而今眼冒精光对着他和布莱克疯狂嘴角上扬的小姐姐拒绝回答。 

并且思考要不要把和布莱克挽在一起的手分开。 

就是两位小姐姐的确在找工作方面对他帮助良多,但也不是你们这么看的理由吧!还有后边看十分钟书都不翻一页的那位哥和蜜汁微笑的那位爷你们不!要!看!啦! 

某位名为布莱克的路人表示自己不知情,并且习惯性地rua还是矮他一头的男孩子的头,并且成功无视对方“我快要秃了的怨念”,并且无情地对阿克希亚说要第二份半价,同时无视某人“朋友一生一起苟”的哀嚎。 

卡修斯气哼哼地撇了撇嘴。轻车熟路地拽出布莱克口袋夹层里的烟,换成了五颜六色的糖果。 

 

如果我有超能力,就帮你把内心的暗角点亮,把怪兽打跑,再悄悄塞一点糖果进去。 

10. 

已是初秋。 

听到卷帘门的动静,几个在小卖铺门口打麻将的老头抬头看了他一眼。布莱克在这住得久了,发现这些人似乎一直无所事事,不出意外的话每天都能看见他们。但即使是这样的人,也对有罪在身的他有着莫须有的优越感,似乎因此他们就能高人一等。 

一切如常。 

城市就像一座密林,看不出方向,甚至看不到初升的太阳。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卡修斯住的地方比较远,下了晚自习他就去学校附近接他。他总是很快跑出来,习以为常地坐到摩托车后座上。晚上风大,他就把头倚靠在布莱克后背上,听着对方有力的心跳。 

人间烟火是如此喧嚣地存在着,可每个人仍然是宇宙里的一座孤岛。 

 

霓虹灯和车灯妆为城市的流彩,各处的街头被夜生活装点得繁华而千篇一律,水汽朦胧,一派歌舞升平。 

出了主城区就是是一个转弯,这附近的路稍显破旧,明明挨着一湖泊却没有护栏。虽说现在湖里的水已经及近干涸了,但还是有大大小小的水塘。 

顺着晚风,飘来青蛙的鸣叫。 

“布莱克。”卡修斯轻声道。“可以停一下吗?” 

 

微渺遥远的蝉鸣喧嚣着初秋寒夜的寂寥,车灯被树影遮挡,在风中忽暗忽明。二人沉默不语地走下滩涂。卡修斯突然指着水塘笑着说。“你看这里有星空呐。” 

布莱克探过头去,水上果真睡着一池星海。 

黑夜是一位高明的画家,它巧妙地将所有生活中杂七杂八的东西隐去,只着重描摹水塘里映着的点点星光,稍有风起,便将一池星子荡碎,而后云雾剥开,又是一幅新的画卷。他们头顶上星空浩渺,晚风徐徐;脚下也是如梦似幻的星海。明明美丽的脆弱,仿佛可以用手掬起。 

“喂,布莱克。”卡修斯握住他的手。“以后到什么时候我放学了你都来接我好不好?到以后工作了下班了你就接我下班。” 

“嗯?”布莱克突然觉得他的话不对头,他回过头,看着卡修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你以前说过的,我长大了就有喜欢一个人的权利和自由。” 

布莱克失神地盯着卡修斯,下意识的想叫他“别闹”却恍然意识到虽然他眉宇间还有些孩子气,但的确已经成年了。 

“以前因为我家里的事担心拖累你,所以我一直不敢提及。我,我喜欢你好久了,不是兄弟之间的那种,你......”见布莱克一言不发,卡修斯又担心是自己自作多情。“我,反正我喜欢......” 

藏于心口多时的爱恋还未脱口,就被谁微凉的唇瓣封缄。炽热与寒凉的味道融为一体,唇齿间尽是彼此的温度。 

试图在表白这方面先发制人的某卡实则就是一个感情上的小白。他笨拙着应对着对方缠绵的拥吻。大脑犹如吸入了麻药,无法冷静,无法思考。 

等这一吻终止,卡修斯昏头转向地踉跄了两步,拽着布莱克的手不管不顾地坐到沙滩边。 

布莱克也同他一起坐下来,笑意盈盈地挑了一下眉。 

“真过分啊小卡,原本我想先说的。”他凑到他地耳边,轻轻呵出一口热气。“我爱你。” 

“我先说完的,所以是我先表白。” 

“幼稚不幼稚啊你。”卡修斯鼓着腮帮子嘀咕。他愤愤地拽了一下布莱克的头发,然后顺势理所当然地倚到他怀里,仰望着星空。月光投进他眼睛里,像是湖面上粼粼的波光。 

“天是清透的钴蓝,一伸手就能攥得。月光是淡蓝,混朴而活泼,温柔又慈悲,不时被云遮住又不时展露真颜。每一片云都是冰蓝,清清楚楚的飘啊飘,移动的轨迹清晰可辨。星星镶在蓝底儿的天幕上,不是一粒一粒的,是一坨一坨的,漫天的密集恐惧症,漂亮得吓人。”这时他突然想起大冰的这句话。 

“好看吗?” 

“没你好看。” 

“……啊啊啊这是什么土味情话!”卡修斯兔子一样闷头往自己怀里缩。背后那个人笑着搂住他。 

“好失败了表白呐……”小白兔缩成一团毛球。 

黑狼先生狡黠地揉着他的白毛。“没关系,结果满分。” 

 

幸好他没看到我脸红。 

他们想。 

11. 

卡修斯截瘫多年的爷爷终于不用受罪了。 

 

卡西露一脸漠然地跪在灵堂,村口的神婆和其他几个跳大神的人聚在棺材前鬼哭狼嚎。她看着晃动的昏黄的色调,身着孝服的男男女女,和跪在一旁失声痛哭的弟弟。 

她视野里的一切不过都是扩散开的色块。晕染着迂腐,无趣,恶臭的色彩。 

昨天,她的丈夫在她胳膊和后背上的伤,很疼。 

卡修斯啊,这样一个为世人厌弃的地方,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只有走出这里你才有出路啊。 

 

神婆终于结束了表演,用本地刺耳的方言嚎着死者附身留下的遗言,在她眼里说白了不过是逢场作戏。年轻人都一脸淡漠,卡西露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那些长辈显然大为惊诧,一群人茅草一样匍匐在地,掩饰不住他们眼里的惊异。 

在爷爷的尸体火化以后,卡西露收到了遗嘱库发送给她的爷爷的遗嘱。卡修斯放弃继承遗产,那个曾经嫌她照顾不好弟弟的,对她挑三拣四的刻薄老头把他能给她的极尽所能全都给了她。 

卡修斯去收拾爷爷的遗物回来的时候红着眼眶递给她一张小纸条。纸被工工整整折成了四方块,字迹却潦草不堪,黑色的笔水颤颤巍巍地晕成了一片片脏污—— 

“闺女,过,自己,这辈子” 

 

卡修斯的爷爷在他生儿育女时一直在灌输男人比女人重要的观念。但随着年纪的增长,在他需要被照顾的时候,儿子那边反而永远是视而不见。老伴走得早,他一人扔在村口的小屋里自生自灭,有事才把他拉出来,至少面子上过得去。别人的背着他说他快活不成了,但他的子女们仍没有一个愿意照料他。等到了这把年纪,才能真正认识到儿女其实都一样。他希望能多关注卡西露一点。当年女儿们所受的苦,不能让他的孙女再承受一遍。 

但他也已然成为了被忽略的一部分,无人倾听他的忏悔。 

他辛苦一辈子留下的微薄遗产,宴会那天他叫卡修斯拿走的有法律效益的遗嘱,是他能给他孙女的最后的屏障。 

 

卡修斯哭着说。“姐,你就原谅他吧。” 

12. 

事情是怎么一步步发展成这样的? 

 

本是一个普通的夜晚。阿克希亚家的奶茶店还在排长队,小卖部里热腾腾的关东煮与店外的雪糕冰砂相映成趣,一派祥和。只是那个一年四季都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好多天没来了,电话无人接通,消息石沉大海。 

布莱克漫无目的地敲打着键盘,内心莫名涌起一种不安。 

自从上周末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卡修斯,几天以来他再也没有回到老街,甚至也没见他去学校。难道他又有什么变故吗?他想。 

手机一阵铃响,他赶忙去接。但除了一阵忙音就再无其他。 

晚上照相馆也难得有几个顾客,终究按耐不住心中的焦虑,他拿起外套就走出门,顺便叫雷伊帮他看着店,然后直奔卡修斯的寓所。 

“要是我一个小时内没给你打电话,就……”布莱克头也不抬地拎起手机和水果刀,犹豫了半晌,又把刀放下了。 

谁料还没到小区门口,他就看到从街道的另一头影影绰绰围着一群人,领头的是那个黄毛。有的人手里还拿着家伙。此时他耀武扬威地踩着一个支离破碎的手机。其余的人大多是稚气未消的十几岁的孩子,慢慢向他包围过来,黑压压的一片,眼中流露着野兽般的跃跃欲试的冲动和兴奋。长短不一的刀棒在昏黄的路灯下反射着光,明晃晃地耀人眼,给人以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这是恶魔的盛宴。 

他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也能猜出个大概。老头子无论如何也算是一家之主,他当众立下的遗嘱他人若是不从面子上很难过得去。而且照片没在黄毛手里,所以他现在也没有胁迫卡西露的爸爸的工具,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娶一个残疾人显然是赔本买卖,反悔自己的礼金又不可能让葛朗台吐出来。他如今进退两难。看起来是孤注一掷要胁迫卡修斯了。 

 

等黄毛揪起卡修斯领子就要向他头上打的时候,布莱克一个箭步窜过去,挤开人头攒动的人群,对着他的后背就是一脚。那个黄毛踉跄着倒退两步,惊魂未定地瞪着他。 

布莱克握住卡修斯的手,挡到他的身前,冷冰冰地四下打量着混混们。 

也许是他肆无忌惮打量的目光让人不安,人群骚动了一下,那个黄毛立刻又站出来。“上次我没给你计较,这次你又来找什么茬啊?” 

上次?你被我打得吐了一地的那次? 

“再者,我找我借点钱什么的有什么问题吗?”黄毛不怀好意地盯着二人紧紧相握的手。“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的没事找事?” 

霎时间一道凛冽的刀光从左侧砍向卡修斯的脖颈,布莱克急忙把他的身子往下一按,用手挡住夺命的匕首,就势向那个小混混肚子上刺去,使得密不通风的人群刹那间出现缺口。 

“快跑!”布莱克此时也终于顺利把手机传到了卡修斯手里。他改变握手的姿势,迅速把手机往他袖子里一塞。 

黄毛慌忙就要去追卡修斯,布莱克岂会让他得逞?他用手臂猛然扼住他的脖颈。黄毛那只毛茸茸的手死命着撕咬着他的胳膊,不消一时就变得鲜血淋漓。很多只手来撕挠着他的衣领,揪拽着他的的头发,耳朵;粘腻的血液在外翻的伤口处肆意涌动。布莱克疼得透不过气来,他挣扎着不让自己撒手。现在撒了手,他便功亏一篑。 

一个大巴掌落在他脸上,脸皮都像被揭掉一块。 

痛觉和视线都渐渐变得模糊,眼前的一切都逐渐被暗红色替代。 

分明是斜阳残照,却似黎明曙光。 

失去意识前,他看到的最后一眼是飞奔而来的金发和白发身影,飘忽隐约的声音听起来在很远的地方响起。 

“警察来了!” 

“……布莱克,醒醒!” 

“不要睡着!” 

13. 

布莱克又做了那个梦。 

他屏息在波澜荡漾的深海中缓缓下沉,看着阳光在海面上折射出靓丽的光影,鱼群从上方游过,一点点下坠,他渐渐合上双眼,他感觉黑暗有无数只手把他往海底拽,叫嚣着要他陷入海底的淤泥。 

我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人,是死是活都无所谓吧…… 

就这样闭上眼睛…… 

就像……没来过这世界一样。 

“布莱克!布莱克!”深渊之上,有谁在呼唤着我。声音温柔而恳切。有女声,有男声,秩序井然地融合在一起。越过万丈深渊,云雾朦胧,在我的耳际环绕。 

我感受到汹涌的水流正在剥夺着我的呼吸,我奋力向上挣扎。 我必须回应那个声音。 

 

“喂!黑衣怪!好不容易从火坑里跳出来了,必须好好活下去啊!” 

是……盖亚吗?我会的…… 

“第二份半价的奶茶你还没有领。” 

阿克?好吧……我大概? 

“你可以再看我一眼吗?” 

“醒醒啊,我们都在等着你呢。” 

…… 

声音越来越多,但似乎也越来越分明。他知道他必须回去。 

风终于拂开云翳,他重新睁开眼睛。 

那个脸上贴着创可贴的小白毛与他十指相扣,一顿一顿地打着盹。 

有几个人听到了响动,火急火燎地推开门,挠着头直愣愣地盯着他傻笑,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醒了。” 

卡修斯也被吵醒了,目光还有些涣散地抱住他的胳膊。“不许走。” 

“嗯。” 

14. 

纵然我们在这个世界茕茕孑立,踽踽独行。但总会有一个像家一样的地方慰籍着我们的伤痛。待到桃花怒放,春色满园,你我觥筹交错,众宾皆欢,起坐而喧哗者,大喝一声。 

“我信了你个邪!” 

 

—END— 

*看最近多少热度画多少尾巴什么的挺好玩的我也跟个风2333。从现在往后数24H文/图(毕竟这篇我感觉一般,要是您觉得别的好可以给别的加热度√)被点多少个赞我就写这些赞数×100字数的文。想要甜/虐或者什么梗的可以私信给我或者在评论区留言。我会参考(。・ω・。)ノ♡

*傻鲸渴望一个绑图劳斯。要是不嫌弃我的画风绑文也行真的,但我真的画得好丑。(小声bb)

*瞎写的我自闭了我自闭了我自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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